｛最喜欢的两个梗基本上要写完了，目测二或三章之内完结～～～｝

Chapter 6

老人的客厅里，挂着一幅一尘不染的油画。画不大，可精致的装裱在老人原本就装饰得无可挑剔的客厅里依旧惹人注目。

“大哥总是说，我本该是个了不起的画家，只可惜从第一次扣动了扳机起，就再没法握起画笔了。可这一次大哥说错了。在那一次次逐渐不留一丝痕迹的任务中，在我手上沾染了敌人的血之后，我才有勇气，才有资格画出我和大哥想要的家园。”

老人指了指墙上那副画，“丫头你看，就是我和大哥的‘家园’。”

“我从没想过在那些丝毫不能放松警惕的日子里，我还能再拿起画笔。那天，明公馆里只有大哥、我，还有当时明家叫做‘阿香’的女仆，清闲得像是我和大哥还没有去伏龙芝之前那些在巴黎度过的旧时光。我架起画板调好颜料，听到‘砰’的一声轻响，然后闻见空气里散着香槟的味道。”

“我擅画风景，更是爱极了透纳先生笔下的泰晤士河，无论是伴着氤氲着雾气的清晨，或是日暮飞起的归鸟。宁静的生活我连奢望都不曾有过，可那天，却只想画一幅田园风光。”

“大哥举着香槟站在我身侧，也不说话，只是专心地看我在画布上涂涂抹抹。偶尔玩笑，也是在我即将画完说要挂在客厅的时候，笑言似乎画小了点。大哥并没有理睬我‘小但精致’的歪理，反而问我画的名字。”

“我几乎脱口而出‘家园’两个字，却生生让我刹在了嘴边。生逢乱世，何来家园。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回答‘无题，一幅风景画要什么名字’，却不曾想大哥说出来我想说但没有说出口的名字。‘湖畔旁，树林边，我想我以后就要生活在这样的地方’。”

“但这样的生活终究只能短暂如白驹过隙，时刻行走于刀刃上的我们，打起十二分的努力都可能失误，而这片刻的悠闲已然是最大的奢侈。我们继续伪装于南京政府，伪装于重庆政府，伪装于其实已经与我和大哥站在统一战线上的家人间，我们脸上戴着千百张面孔，他人想看我们难过，我们便哭给他人看，想看我们开心，我们便咧开嘴笑得大声。”

“那次小弟明台在任务中遗落了自己的手表，我怕他暴露拾了那块表，却正巧掉进了日本人的圈套。大哥在车上告诉我我已经暴露的那一刻，我的手竟抖得握不住方向盘，若不是后视镜中大哥那双依旧镇定如初的双眼，我恐怕真的慌了手脚。我并不怕死，也不怕黑暗的牢房里狰狞着的刑具，我只怕我的暴露连累大哥，让他苦心经营的局面因为我的疏忽而瞬间崩塌。”

“我跟着大哥忐忑不安地回到家里，从二楼的窗子里，不出意料地发现明公馆外围着不少日本人。大哥告诉我他接下来的计划，我丝毫不犹豫地相信并执行他的一切决定，这已是十几年来的习惯，亦或是本能。可我在拿起电话的那一瞬间还是怕了，我捂着话筒叫他，‘大哥’短短两个字我竟颤了几颤。大哥依旧没有说话，他沉默着看着我，却又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。”

“危机暂时延缓了几日，而大哥计划的核心还正待实施。那天我按照计划把特高课的课长骗至早已安排好的房间，当我和她站在窗口的时候，我似乎看得见对面房间里大哥举着枪的稳稳的双手。从伏龙芝毕业后，我再没见大哥举起枪，我更不曾想过，他再次举起枪时，瞄准的，却是我。”

“惨遭虐待的童年让我忍耐力极强却也极为怕疼，我明知等下贯穿肩膀的伤口有着如何的痛感，可那一刻我却轻松得很。大哥不肯假手他人做瞄准我的狙击手，正如他只肯把毫无防备的身后交给我一样，而我，在这个世界上最相信的，也只有大哥。”